想怎么样?现在过去和他提离婚?”面对父亲,阗育敏慢慢红了眼圈。她和父亲的关系一直不好。过去,她念小学的时候,班里同学知道她父亲是厅长,私下便叫她官小姐。她是班长,免不了要帮老师管纪律,每次喊安静,有几个讨厌她的男生就笑着捂嘴说:“官小姐又在打官腔了。”阗育敏心里有只小猫在哭,她想,他们懂什么?她父亲对她的关心从来很少,她不觉得他是官,更不觉得自己是官小姐。后来有次,他们把她的书包藏在垃圾桶后,等她把书包翻出来,亮面勃艮第红的书包皮上全是乌黑肮脏的刮痕,擦不掉,洗不干净。阗育敏心里荒凉,最担心的是被家人看出她在学校被人欺负,她眼泪水往下落,哭着问那些男孩为什么要这么对她,他们听了,怪声怪气说:“不会吧,真哭啦?官小姐,难道你要叫你爸爸抓我们吗?”她回了家,家人看见她肿成杏子的眼,又看见她的书包,猜出了大概。阗仲麟下了班,听了她妈妈的讲述,上下瞥她两眼,问说:“那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?”阗育敏摇头说不知道,阗仲麟的脸背在光里,她觉得爸爸离她好远,他说:“别人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你,要么是你班长工作没有做到位,要么是你在什么地方叫他们不开心了,你明天去学校好好和他们谈谈,沟通沟通,坚强点,小孩子的事没有那么难解决。”阗仲麟把话说完,便背过身去忙自己的事了。阗育敏麻木地站了会,满心荒芜。那天,她回了房间,眼睛像是连了数学题里的大泳池,放水放个没完。阗仲麟冰冷随意的态度比她的同学更让她难过,他是她的爸爸啊,他为什么不帮她?想到这里,阗育敏呜呜哭出声来。阗培英刚下了晚自习回来,听到妹妹在哭,无论如何也要挤进房间看看她。看到阗育敏哭成泪人,头发丝丝缕缕贴在憋红的脸上,他温柔下脸,轻声问她怎么了,阗育敏磕磕巴巴说了,阗培英气得瞪眼,“这帮小混蛋敢这么欺负我妹妹!明天我跟你去上学,看我怎么收拾他们!”隔天,阗培英翘了课,站在校门口逮人。阗培英让阗育敏把那些男同学一个个点出来,他训过他们,又紧紧逮住他们,不肯放走。阗培英生得高大,浓眉皱起,眼神森黑,实在很吓人,有个男孩子呜呜哭出来。阗培英又怒喝他说:“你还好意思哭?不许哭!”男孩咬住嘴唇,委委屈屈,声音从外放变成静音。等他把欺负阗育敏的团伙抓齐了,他便像牵大闸蟹似的,牵着这串男孩去见老师。“你这老师怎么当的?我妹妹被他们欺负成这样你也不管?”办公室里,阗培英带着怒气质问老师。后来,再没人喊阗育敏官小姐。现在,阗育敏站在书房,面对父亲和大哥,她想着阗培英,心里更酸楚。如果阗培英还在,他肯定会轻声问她怎么了,他肯定会冷着脸找上祁振广,他肯定会支持她离婚。他和她到底是家人,家人的意思就是不论发生什么,阗培英都会理所应当地站在她身后,不讲道理地保护她,家人应该是退路。阗育敏攥紧手,心里荒芜。阗启仁被夹在阗育敏和阗仲麟之间,仿佛夹心饼干,左右冒头。他絮絮叨叨劝:“爸,您先别着急,有话好好说,事情还没有到非离婚不可的地步嘛,育敏你也是,好好的说这些,你现在也快四十岁了,这时候离婚不现实,你想想,你现在和他离了,将来后悔了怎么办?老了怎么办?谁照顾你?”阗育敏听得头疼,只想快点出书房。三个人在书房里耗了几个小时,各说各的,浪费许多口水。阗育敏出了书房,心里好似憋着股气。阗资坐在客厅看静音电视,远远听着书房的动静,心里猜到姑姑和姑父生了嫌隙。他轻声叫住姑姑,拿出个用奶油色雪梨纸包得精巧的礼物给她,天使蓝缎带软软的,阗育敏垂下眼,心里像含了块甘草糖,阗资笑着和她说:“姑姑新年快乐,这是礼物,回去再拆。”阗育敏哑声说好,笑了笑,和阗资说:“新年快乐。”回到家,阗育敏拆开礼物包装,桃心脸非洲面具安静躺在里面。她把面具举起来看,只觉得这面具好俏皮,圆眼睛中间是小小的黑点,倒像是八大山人画的白眼小鸟,内有无限趣味。阗育敏把阗资送的面具同阗培英送的面具挂在一起,面具一大一小,一动一静,实在诙谐,看着看着,阗育敏眼眶酸热,她知道她是有家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