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,暗下来。
静漪望着陶骧所在的位置,暗影里一点荧光,火红。
“你既然打了这样的主意,也别怪我……就算是与你对簿公堂,也要争回囡囡的监护权。陶骧,我不想事情变得这么难看……我想你也不会乐于见到这样的局面。我并不妄想你理解我的处境和心情,但你既自诩为一个爱女儿的父亲,总该知道什么对她来说才是最好。”她对着黑暗,清晰的说着她要说的话。胸口就像是被暂时掏空了的洞穴。她纹丝不动地站着,似乎此刻一动,那洞穴里的回音会出卖她心底隐藏的的那些秘密。于是她只盯着那点火红,久久的。
那点火红似逐渐地向她靠过来,灼得她眼睛疼了,她后退一步。
陶骧的沉默,开始让她焦躁。
他惯用沉默对待她。在他怒火中烧的时候,更是如此。
她太了解陶骧。也就太了解自己的处境。
“你说话啊……”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些忍耐不住的情绪,“你说话,陶骧!”
“我有话问你。”陶骧说。
静漪等着他的下文。
陶骧却有那么一忽儿不出声,只是抽着烟。
她默默地望着他,除了手在小幅度的摆动,他人几乎是定住了的。
“那个孩子……后来怎么样了?”他问。
静漪像被雷轰了一下,全身的汗毛都炸了开来。
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。
孩子……孩子……她跟他要遂心,他呢……他要的不止是遂心。
她的眼里涌出来泪水。
泪水是滚烫的,洪水一般,只是浇不灭滚滚的热浪。
热浪中的陶骧是如此的清寒。
在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中,陶骧的面容都如此清寒……他清寒的面容、冰冷的语调,在重复着说程静漪你别对我笑,你一对我笑,我就知道你又算计我了……他到最后,不再相信她。
她拿着那一纸离婚协议书,那上面有他签章。
她从未见他将字写成那样的工楷,也从未见过他用那样的印章,鲜红的一枚,血肉刻成似的……又像是锥子,直刺进心底,让她疼到麻木。她用同样的工楷,签下自己的姓名,就像她当初,曾那样端庄地站在他的身边,起初并未想过天长地久,总归后来也期盼过细水长流……
她听到他问:“到现在了,你还想骗我?”
“不,不会了。”静漪说着,对陶骧笑了一下。她就想笑一下。
她笑得有些艰难,而且连呼吸都有些艰难起来。
四周不知何时变得如此的热,热得她已经忘记此时正值隆冬。
她又仿佛回到了那个热的离奇的夏天,那个所有的事情肇始的夏天……
那时候她还年少,对未来有无限憧憬,还有绮色的梦,也并不知道自己,会将别人的人生,也翻个个儿。
亦云亦雨的夏 (一)
天气热得像蒸笼。 秋薇坐在赵府东花园的一张石凳上,仰头看着葡萄架上那累累的青葡萄,手里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,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,知了叫声也响得刺耳。秋薇昏昏然的,几乎要睡过去……吱吱扭扭的一阵声响,越来越近,她惊醒,急忙站起来,一看,果然一台小轿已经进了园子。
两个婆子抬着竹轿,轿上一把阳伞,伞底坐着一位富态的中年贵妇。正是这家的女主人,赵太太程芳云。
“姑太太。”秋薇一把抱住团扇跑过去行礼,大声叫道。“给姑太太请安!”
“是秋薇啊,你这么大声儿干嘛,这吓我这一跳的……天儿这么热,你怎么不在屋里?好歹屋里有冰桶有风扇。”赵太太问。
“回姑太太,这阴凉地儿通风,畅快。”秋薇回答。
“她们姐妹和静漪在一处儿呢?怎么这么静。”赵太太看了眼上房,问。她虽是闲闲地问着,跟着的老婆子却早就悄悄往上房去了,隔着纱帘往里看看,见影影绰绰的人影在动,便又悄悄走下来了。
“是,和我们小姐在一处儿呢。”秋薇低下头,眼神不敢乱跑。“过晌就午睡,刚起。三表小姐让我们小姐给描个花样子,说是要绣什么……小姐们商议半天呢,我可闹不明白,回头姑太太您自己个儿问吧。”她说着话,有着团团稚气的面孔上,露出憨态来。
赵太太笑着,说:“无垢要动针线?这真是稀罕了。先让她们姐妹顽吧,我后面去陪陪老太太。”那老婆子回来,侍立一侧,轻声说“头碰头的在说什么梅花好芙蓉娇的”。赵太太听了,微微含笑,手里的帕子一甩,抬轿的婆子便吱吱扭扭地往花园深处走去了。
秋薇等赵太太的轿子走远了,长出了一口气,跑到房门外,叫了声“小姐”,等里面说“进来”,才打帘子走进去。
“姑姑走了?”正在拿着画笔的绿衣少女低着头,问。
“是,往后院去了。”秋薇笑着回答。
“哎哟,可吓坏我了。”那女子投了画笔,坐回椅子上,抚着胸口说:“三姐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