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操,我就是不想工作才进游戏,怎么游戏里还得进厂打灰啊!”
一个长发女孩一直在抬头看月亮,口中轻轻念道:“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,他们管它叫做螺丝……”
弥晏耳朵很尖,好奇地朝她看过来,“为什么要吃铁月亮?”
女孩低下头才看见他,那小脸蛋把她的心都萌化了,不由露出了姨母笑:“因为这是一首诗,写这首诗的是一个打工诗人,他也在流水线上工作。”
“打工诗人?”
“他的身体被困在工厂,但他的灵魂还在写诗。”她弯下腰,关切地问道,“小朋友,你怎么进游戏了?”
“我和阿逐一起来的,阿逐是我的……”
“哥哥。”谢云逐一把扣住他的脑袋,同时警告地盯了那个女的一眼。
“我叫诗佚。”女孩长长的黑发下是苍白无血色的肌肤,温温柔柔地对他笑了一下。
工厂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,很快一个矮矮胖胖的大妈就来接手了他们,她是工厂的宿舍总管,大家都管她叫“孔姐”。孔姐的身材孔武有力,嗓门也是一口重低音炮,其中的粗鄙脏话以及对外地人的歧视,又更胜孙主任一筹。
他们经过一条狭长的甬道,两面都是高墙,来到了一个围起来的小院,院门口写着“6号宿舍。”
谢云逐在心里计算,他们差不多走了200米,但仍然在那个巨大塑料顶棚的笼罩下,从头到尾都没见过天空。向后看去,还可以隐隐看到那枚铁月亮,了无生气地泛着寒光。
“外地猪,排好队!”孔姐在院门口吆五喝六,“我这里一共就三条规矩,都给我竖起耳朵听清楚了:
“第一:你们属于6号厂区,在6号车间工作,住6号宿舍,不管白天黑夜,绝对不能乱跑!哪个敢乱跑,被机器守卫打死可不怪我。
“第二:无论听到什么声音,都不要大惊小怪,也不要没见识地跑去看——早晚会轮到你们的!
“第三:禁止笑。”
这简短的第三条规矩,让大家都愣了一下,立刻就有人问道:“为什么不能笑啊?”
“笑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!会引发可怕的后果!”孔姐的小眼睛里射出凶光,严肃的样子半点不像是危言耸听,“总之,绝对不能笑,否则不光害了你自己,全城的人都得被你害死!”
大家都猛点头,纷纷表示记住了。
那个特别会来事的男人——大名叫连平良,公司里的外号叫马屁精——这时候便奉承道:“孔姐,您教训得太对了。还有什么别的规定吗?您尽管说,我们全记心里!”
连平良在一个小科室里混了十来年,早就习惯了阿谀拍马,伺候领导也是一套又一套。因此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,他只要一开口对领导说话,脸上就会条件反射地堆起一个谄媚的假笑。
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,孔姐也骇然地张大了嘴,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。谢云逐听到有人低骂了一声:“傻逼菜鸡。”
孔姐猛地上前,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把人给打蒙了,然后揪住连平良的嘴皮子,把什么东西狠狠地穿了过去——那是一根尖锐的螺丝钉!
“都说了不许笑!你是不是想害得大家都活不了?!”
“啊啊——啊啊啊!!!”尖锐的螺丝钉穿透了连平良的上下嘴皮,戳出了两个血洞,鲜血丝丝缕缕地涌出来,他痛得想大叫,然而更加牵扯了伤口,很快半张脸都糊满了血。
笑,毕竟是一件太过于本能的事,刚出生的孩子就会笑,被挠到痒处也会笑,这是自然而然的天性。大伙儿看到连平良的惨状,也只能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,忍住,千万忍住。
“行了,不是我要吓唬你,你们这群外地人不懂规矩,就是要多打打才长记性。”孔姐语重心长道,“别再问规定不规定了,我就告诉你们吧,除了明确说可以干的,其他任何事都不能干——
“听明白了没有?这里是工厂!这里禁止一切!”
“明白!”
在孔姐的吆喝下,他们各自去领了进厂大礼包:包括一个装有各种生活用品的红色塑料桶,枕头被褥,以及两套可以换洗的藏蓝色工厂制服。
每个人的制服胸口都有自己的身份牌,而谢云逐的那件胸口写着:06区06号。
弥晏也得到了自己的制服,是符合他尺码的小号,胸口写的是:06区06号家属。
孔姐给他们八人开了两间宿舍,按照性别各分了四个人进去,谢云逐再次举手:“我这里有个孩子,少张床。”
“省省吧你,给你住不错了!”孔姐拎起弥晏的小瘦胳膊甩了甩,“这么小的小鬼也算个人?不会半夜还要钻你哥怀里吃奶吧?”
弥晏的脸涨得通红,“我很大了,我不吃奶!”
大家看他脸颊红扑扑的委屈样子,有点想笑,但掐大腿的掐大腿,咬嘴唇的咬嘴唇,都坚决地忍住了。
唯有谢云逐没事人一样——他本来就不怎么笑,这条禁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