附近三个村的乡民,赵弛大多都有几分印象。
眼前忽然跳出来的黑影,却未曾见过。
对方蓬头散发,身量矮弱,莫非是逃到南边的流民?
春雷轰了一声,黑影颤抖,吓得没敢跑远。
见没人追来,连忙挨着几块石头垒成的空间蹲下,这还不够,又蜷着身子,往里钻了进去。
赵弛原地不动,将黑影的举动看在眼底。
那几块石头是平日里往来的乡民搭着歇脚的,位置狭窄,那人许是胆小,又或一路上逃窜有了经验,为避免被驱赶,只得寻些旮旯藏起来。
他微微打量,眼底平淡,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思。
*
天色擦黑,赵驰都要收摊了,忽然来了几名行商。
行商与他好声商量,天太冷了,又下雨,他们肚子又饿又冷,想买些干粮,吃碗热乎乎的汤面。
赵弛不多话,重新摆出桌凳,给他们端上肉面,一大笼包子,茶水。
待几人吃饱喝足,结完账,驱着马车,继续冒雨赶路。
山野四周飘出袅袅柴烟,烟火和水雾交织,乡里的村民开始做饭。
赵驰在雨中站定,视野愈发昏暗。
他面色平淡的收拾碗筷,侧身时,忽然抬头,目光往路边一扫。
石块底下依旧毫无动静。
几息后,赵弛掉头进屋,室内点起油灯。
再走出时,他用油纸包了四个今天剩下的馒头,来到石块面前,沉默如水,将油纸包放在石块上。
“还剩几个馒头,饿了就吃吧。”
石块里没动静,赵弛转身就走,停在面摊周围。
再回头,暼去一眼。
稍刻,石块底下有了动静。
赵驰隐约看到一条胳膊颤巍巍伸了出来,脏旧的烂布在风雨里飘荡,胳膊很瘦。
几根手指爬满脏污,四处摸了摸,摸到东西后,连忙把油纸包攥紧,重新藏了回去。
没过多久,藏在里头的黑影钻出。
他像是蹲在地上,背对着小面摊,头发乱糟糟的,低头啃着什么,接着仰头,似乎用嘴巴接雨水。
饮些雨水,又将瘦不伶仃的身子缩起,整个人弯曲着藏回石块底下,不再发出动静。
夜色四临,已经看不清楚了。
赵驰发现对方左腿似乎不便,可能是个瘸子,或者腿脚有伤。
他收起目光,不再探究,回到小屋后关门。
这年头百姓都紧着肚子,给那人一口吃的已算对得起良心。
*
夜色静谧,春寒料峭。
雨水哗哗飘荡,寒风呜呜哀叫,四下无人,山里响起野兽的怪声。
石块底下冒出轻微动静。
黑影再次爬出来。
几根瘦仃仃的手指微微剥开蓬乱的头发,张嘴,汲取雨水。
他一路跟着人群从北边下来,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,不管到哪里都遭到驱赶,到处东躲西藏。
所以平日里根本不敢出来。
强忍许久,口中饥渴,嘴角干裂,眼下又冷又黑,才敢冒出脑袋接雨水喝。
待喝水喝了个饱,他浑身冷得打起哆嗦。
摸了摸怀里还剩的三个馒头,黑影把油纸包塞进怀里,揣宝贝似的。
他拖起行动不便的左腿慢慢朝石头里躲,蜷成瘦小的一团。
若有人经过,还以为石头底下躲了只伤痕累累的的流浪猫呢。
山野还是黑的,倒着春寒,潮冷阴湿。
距离耕种时节还有些日子,下雨天冷,农人犯懒,这个时候大多都没起来,四处漆黑。
小屋子吱呀一声,门开了,煤油灯坠出豆子般的火光,门前晦暗,映出高大身影。
赵驰着灰色棉布袍,左手拎两张方桌,右手四张条凳。
他将桌椅全部摆好,又把遮雨的布棚了架起来。
面摊的活儿做了几年,所有流程早就熟稔于心。
尽管挣不得大钱,但赵驰身边既无妻儿照顾,又无父母赡养,独自生活,一人吃饱,全家不饿。
他如往常那样开摊,走到灶台和面。
包子和馒头蒸熟后,来了几个拉着牛车驮货的村民
其中一人少年模样,抻长脖颈喊:“赵哥,来十个馒头。”
赵弛将馒头用油纸包好,少年接过,递铜子儿给他。
几人拖着牛车冒雨离开,撑开的布棚响起淅淅沥沥的动静,停了半夜的雨又开始落了。
赵弛站在灶前望着檐下的细雨,忽然想起什么,没什么表情的脸微微一侧,正对不远处的那几块石头。
倒春寒,正值农闲,面摊冷清,偶尔几个进城的村民买些包子馒头。
赵弛坐在屋内,抡起斧头,将木块摆开,
哐哐劈了一顿,柴火撂在角落堆放。
雨势渐渐大了,又来一伙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