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我回来
孙将军阵亡和着摄政王亲征的消息一起传开,京城如同水入油锅一般热闹起来,再加上学子还在等着揭榜未曾离京,敢言敢想的他们更是往这油里添了把火,热闹得彷佛只要再有点火星子就能烧起一把通天大火来。
可这热闹止步于孙将军府。
孙老夫人着一身素衣坐于大堂之上,有条不紊的吩咐着那些出出进进的大小管事。
她脸上看不到悲意,平静得过份。
吴氏从外进来,看到此景鼻子便有些发酸,低头按了按眼角上前道:「老夫人,东西我都清点好了,一样不少。」
「劳烦你了。」孙夫人衝她点点头,「旁支各房也带了几个媳妇来,人手当是够用了,你已在这里忙活半日,大姑娘的心意老身收下了,回吧。」
「您可别赶我,大姑娘是当家人,她要我办的事我可不敢不办好。」吴氏瞧着屋里此时也没有他人在,从婆子手里接了茶递到老夫人手里轻声道:「您需得缓着些,便是哭一哭也好,别憋着,伤身。」
「瓦罐不离井上破,将军难免阵前亡,早在他驻守守隘关那日起老身就做好了心理准备,能让他活至天命之年已是老天厚爱。」孙夫人低头抚着手上的玉镯子笑了笑,从这个笑容仍可窥见年轻时必是极盛的容貌,只是命运却不曾善待她,先让她送走了女儿,如今又要送走自己的丈夫。
急促的脚步声响起,两人都收拾了情绪看向门口。
「老夫人,太子殿下来了。」
孙老夫人眼中终是有了波澜,她忙撑着扶手站起来迎出去,刚走至门口,就见太子和世子一起大步走了过来,两人一人着黑一人着白,都是极为有心。
不等孙夫人下拜,太子已经双手扶了过来,「外祖母您请节哀。」
孙老夫人紧紧抓着太子的手,嘴唇抖索着,缓了缓才说出话来,「殿下有心了。」
「外祖母这话羞煞我了。」
顾晏惜此时才上前来,「孙夫人请节哀。」
看到他,孙夫人的眼神猛的亮了起来,「据闻摄政王将亲征。」
「是,两日后即将去往守隘关。」
孙夫人当即朝着他拜了下去,「老身有个不情之请,请大人应允。」
顾晏惜忙避开不受这礼,「您只管说便是,无需行此大礼,本王承受不起。」
孙夫人抬起头来,眼神灼灼,「请您,将老身的夫君带回来。」
顾晏惜只觉得喉头一哽,声音发涩,「孙将军为国捐躯,带他回来是本王应有之责。」
「老身……谢过。」孙夫人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,她别无所求,只盼着那人能长眠在这生养之地,待她百年后能同葬一穴。
太子红了眼眶,侧过身去哑声道:「我去给外祖上柱香。」
便是尸骨未回,孙家也是立了灵堂的,以孙将军的衣冠为供,般若大师领着大拙寺一众高僧诵着往生经,烟香袅袅中更添悲意。
如今满京城,只有这一隅与热闹无关。
顾晏惜要忙出征之事,弔唁过后便告辞离开,太子却是留下了,他用行动告诉所有人,孙将军就是大庆的功臣!孙将军无过可论!
此举压下诸多声浪,便是还有说道的也都识趣的压低了声音。
出征的前一晚,顾晏惜将花靖岩的手书送了回来,花芷接过来抚了抚,声音显得有些轻,「我让人做了些肉脯,随后会让人给你送去,不和粮草一起走,速度太慢,后边我会继续让人做。」
「好。」
「后续的粮草我会看好,不让人短缺了你的,若有什么需要你给我写信。」
「好。」
「宫中……」
「阿芷。」顾晏惜打断她的话,走近了蹲到她跟前从下而上的对上她的视线,他愣住了,到了嘴边的话都忘了要怎么说,他从没有见过阿芷这般茫然的彷佛神魂都失了的眼神。
「别怕。」脱口而出的话让顾晏惜自己都愣了愣,他突然就明白过来了,心疼得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,重复道:「别怕,阿芷,别怕。」
软软的伏在人肩头,花芷有种后知后觉的恍然,她是在害怕吗?好像也是,怎么能不怕呢,这是一个战争需得用人命去填的年代,而她不知道这人命里会不会包括晏惜这一条。
她怕他回不来。
她怕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。
她怕这个世道分崩离析,怕成无根浮萍,怕护不住家中老幼,也怕如今的满目繁华会变成地狱场。
她怕的事情有这么多,可最怕的仍是他回不来。
他回不来,后边这一切才会变成现实,他若回不来,后边不知是长是短的人生路她就得一个人走。
怎么会不怕呢?她又不是无心无感的泥人,泥人还怕碎呢。
两人抱了一晚上,也不知是谁依偎着谁,谁又从谁的身上汲取暖意。
直到天明。
亲了亲闭着眼睛装睡的阿芷,顾晏惜将人